碧水绕夕阳

英魂啸江山,碧血著文章(106)

车子疯狂地颠簸在山道之上,我的心也被颠得乱七八糟。对于迷糊我们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他一根筋的性子却已经深入人心了。我们不敢奢求他原谅什么,不过大家都有一个共识,我们要替迷龙担起对他的责任,可这次,如果真的去杀了陈胖子,那么我们就只有给他陪葬的份儿,又如何向迷龙交待,难怪死啦死啦不顾一切地也要去阻止。

 

可他带着那么重的伤,能不能来得及还不好说,我把拳重重砸在车门上,这样做除了让我痛得头皮都发麻之外根本毫无用处。就在这时,前面隐隐地有辆车子停在路边,随着距离地越来越近,熟悉的感觉让我的心狂跳不已,站在车边转着圈焦急地抻着脖子远眺的不是小吴是谁。

 

张立宪猛地踩下了刹车,我们被惯性悠得差点儿直接飞出去,可没等从七荤八素中反应过来,张立宪就急着喊道,“小吴,团座呢?”被兜了一头尘土的小吴,抬头见了我们,瞬间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张营长,团座他一个人朝前面去了。”“龟儿子,踢你个先人板板的,你是死的吗,怎么不跟着他。”张立宪气得口不择言,小吴的圆脸上全是委屈,“可,可团座不准我跟着,说,如果要敢离开车半步,就把我赶回师部去。”

 

张立宪被噎得当时就没了话,我拍了拍他,看到一旁的小吴似乎还有话要说,示意他继续,“团长走了有一会儿,我就听到枪声了,都好长时间了,现在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张营长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捶着张立宪的膀子吼,“开车开车,你他妈发什么傻呀。”张立宪不吃亏地回了我一肘子,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儿。

 

小吴完全顾不得被灌了一嘴沙子,依然追在后面喊,“那我呢,我呢。”我冲着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枪声’,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个让人怕到手心发寒的字。车子开出没多远,从道边的坡下晃晃荡荡地爬上来两个互相搀扶的人影,我们同时看到,张立宪赶紧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因为那两个身影正是让我们惦记到抓狂的人。

 

他们看上去很狼狈,尘土,草屑还残留在身上,凌乱的军装,蹒跚的步履,迷糊还好,可被他半拖半抱着的死啦死啦脸色苍白得吓人。我们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团座’,可除了唤着他,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死啦死啦左手搭着迷糊的肩膀,幸亏迷龙家祖传的体格子才扛得住他全身的重量。但即使如此,迷糊也要紧紧揽着他的腰这样才勉强站稳。

 

他努力扯了下嘴角,“喊什么喊还没死呢,等我真死了,你们再来哭丧。”都这样了,说话的德行却仍旧欠抽,我真想给他一巴掌,难怪老虞见到他时经常气得牙痒手痒,真真儿是个欠抽死的货。

 

他扬了扬右手,手里是一把左轮手枪,他的主人原本应该属于阿译。他有气无力的说,“谁的东西谁认领,也算是见识过大阵仗,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连窝端了,出去别说是我的兵,丢人。”阿译有些赧然上前拿过自己的枪,然后颤着声问,“团座,你没事吧,野战医院就在前面不远的,去让石军医看看好不啦?”

 

死啦死啦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不能去医院,不能——”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的头也垂了下来。‘团座’我们一拥而上去手忙脚乱的架住他,我紧张地瞄了眼死啦死啦已经被血浸透的军裤,咬着牙骂道,“好嘛,折腾吧,这下晕过去就舒服了不疼了是不是。”然后我继续冲一边发傻的人吼,“还不把人抬上车回团部,张立宪,你去把石军医接来。”

 

当我们把死啦死啦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他依然陷在晕迷中没有醒来。我很庆幸他现在的状态,至少不会感受到疼痛吧,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一通忙乱后,除下他的外套才发现里面的衬衫也已经湿透了,只好再找干净的给他换上,军裤上干涸的血渍已经凝成了团团暗红,提醒着我们的动作要格外小心,即使他在晕迷中,每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都会让我们的动作变得一轻再轻,至少不想再让他在昏睡中还受苦。

 

半山石很快就跟着张立宪的铁兔子一路猛奔到了团部,只看了伤处一眼,半山石就已经勃然大怒了,“你们谁能给我个解释,这是怎么搞的,本来已经开始结痂了,为什么现在悉数裂开了,还撕裂得这么严重,说能告诉我,说啊。”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这个解释没人给得了,所以他们都看着我,而我在瞪着从进门开始就蹲在墙角发呆的迷糊。我踱过去,横在他身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来说,告诉大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想发疯可以,我们陪着你死也可以,但你必须给大伙儿说清楚。”迷糊呆滞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只是冲着手里握着的那块表发呆,从表带上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死啦死啦的东西,只是表盘已经面目全非得无从证明,几乎里面所有的零件都逃得失影无踪。

 

“说啊!”我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也不能把他飞掉的魂叫回,我恨恨的又加上一脚。这下他涣散的眼神瞬息之间重新聚拢,猛然从地上蹿了起来,梗着脖子倔强的死盯着我,眼里闪着灼灼的光,把满脸倔强映衬得有些微妙。

 

他冲我回吼道,“说,有什么可说的,王八蛋都是王八蛋,老子的死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要你们管吗?要你们救吗?你们跟他一样傻瓜傻瓜都是傻瓜,装什么仁慈,老子不稀罕。”我抡圆了膀子狠狠地一巴掌抽下去,然后我就后悔了,手掌像拍在一块石头上,用力过猛的后果,换来了半个手臂的麻木,一直麻到心里。

 

迷糊靠着墙缓缓蹲下然后把头顶在了膝上,从最初的抽泣毫无过渡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没有人劝,也没有人动,只有半山石在忙碌着给死啦死啦疗伤,偶尔才朝我们瞄向一眼。他哭得酣畅淋漓,我们呆若木鸡,他哭累了,这才收住悲声,缓缓开口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死啦死啦和陈胖子的一场架打得鸡飞狗跳,几乎整个禅达都在议论这件事,自然众说纷纭,连我们的团都不能免俗。迷糊就是从你一言我一语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只不过他并不满足,还从阿译的口里绕出了所有的真相。自从得知就是陈胖子一伙不依不饶得逼着死啦死啦杀了迷龙,复仇的种子再次被以更激烈的方式点燃,这几天阿译他们都在忙着照顾死啦死啦,自然松懈了对他的看管,所以他可以脱身出来每天在野战医院之外转悠。

 

今天他已经打听好了,陈胖子耐不住医院的枯燥要去禅达新收的小老婆那儿,他连下手的地方都找好了,想要离开野战医院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只有那里人迹稀少,还有一个立陡的斜坡可以藏身,盘算好一切他就偷拿了阿译的佩枪,那位由于连日来的恍然而并未察觉,这让他很是窃喜了一阵。当握着那把左轮手枪,竟然兴奋得浑身颤抖,可以为哥哥报仇的喜悦让他抛开了一切,就在车子出现在视线以内,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可事情却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枪声响起,子弹却不知道跑到哪去闲逛了,车子嘎然而止,车上的人却毫发无伤。迷糊一愣,但被复仇烧红了眼的人,已然疯狂,根本不顾陈胖子还有三个荷枪实弹的兵保护着,一心只想扑上去结果了他的性命,哪怕是同归于尽。

 

就在他刚想站起身的时候,却被偷偷摸上来的人死死压住了。他顿时慌了,还没等搞清楚状况,左轮手枪的转轮就被一把掐住,随后那人迅捷的在他肘部一弹,过电般酸麻的感觉让他不自觉松了手。

 

武器没有了,慌乱袭上了心头,他拼命想转过身推开袭击自己的人,就在这时,来的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是我’。迷糊不再挣扎,虽然他不愿承认,就在听到这个人声音的一刹那,他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什么声音?”坡上传来陈胖子杀猪般的鬼叫声,很显然刚刚的枪声已经惊动了他们。死啦死啦毫不犹豫地拉起不甘心的迷糊,小心地往坡下撤去。这个时候如果再不开溜的话,一旦对方缓过神来,东窗事发,所有的人都将陷入空前的危机,没谁可以独善其身。死啦死啦深谙这一点,可迷糊却并不承情,他甩开死啦死啦,手脚并用地朝坡上爬去,还没爬两步,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还带着激发过后的温度,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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