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绕夕阳

英魂啸江山,碧血著文章(365)

我们原地休整,因为没有目标,没有计划,一切随心,随两位大人的心。我们这些小的自然要找些对自己来说最为实际的事情,比如算不上享受的吃着属于今天的晚餐,也是唯一的一餐,伴着那边断断续续的争论。


的确是争论,声音不大,时高时低,但过于近的距离,我们想听不到都难。没什么新鲜,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相见恨晚的同仇敌忾,自以为是的相向而行,突然之间发现对面被寄予厚望的那位跟自己想的好像不那么一样,然后狠狠杠上,争到脸红脖子粗,吵到天翻地覆,恨不能把对方就地屠了,却又像粘在同一坨胶水里的蛐蛐儿,撕都撕不开。


我们见怪不见,但不代表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人就会习以为常。比起死人的安静活分不了多少的瘟神,难得表现出了躁动,凭一个狙击手的耳力我相信他比我们听到的内容会更多,但困惑也更多。


很久,他终于压抑不住那脸茫然,看向我,“他们……在干嘛?”“左青龙,右白虎,你说是冤家太近乎,说是对头太生分,你说他们该是什么该做什么?”看着一个对敌人爆头不眨眼的人在你面前露出呆头鹅似的模样真是令人身心愉悦,“孽障人做冤孽事儿。”我好心的给出了注解。但明显,他更迷糊了。


“你们这里没有人会正常说话吗?”他毫不客气的把耿直发扬到极限。我只是不阴不阳的回他两声‘哈哈’把他的不屑和压缩饼干一起揉成粉沫,填进嘴里以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哪怕这种感受味同嚼蜡。但只要能气到人,我就会给他一脸甘之如饴。


果然,精锐都是混着油捏出来的,我很轻易就点燃了他的怒火。好吧,我们都需要弄出点儿动静让自己不那么心慌,所以我等待。不过,有人坏了我的好事,张立宪把一盒打开的罐头递到了瘟神面前,然后很欠的一脚踹过来。幸好,有死啦死啦的前车之鉴,我能很轻易就躲得开。


“别理他,乔脑袋的瓜娃儿,嘴总比他的瘸腿利索。师座和团座是在为今后的行动做打算,只是他们讨论的方式比较……呃,比较激烈。”张立宪好一阵措辞才选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词以便维护两位大人毫不顾颜面的官威。


瘟神没再说话,他打算接受张立宪的借口,只是并没有接下那盒罐头,显然他没想过要承任何人的情。张立宪有些尴尬,自顾自的念叨,“他们吵得越凶,说明这仗越难打,吃过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所以,他仍旧举着那盒罐头。


瘟神终于动摇了,犹豫着伸出了手。张立宪似乎松了一口气,连带那半边小花脸都跟着扯出个无法生动的笑纹。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那边有了动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我冲了过来,我立刻后脑勺发麻,头发根儿发炸,本能摸起枪。


下一刻脑袋上被狠敲了一记,我也本能按下枪口,否则它朝向的就是虞啸卿了。身后的家伙一迭声的在叫唤,“师座,师座,你别着急呀,听我说嘛。”“好,我听,有种就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老虞看起来是真的火了,气急败坏的挥着手里的地图,急吼吼的两步就抢到了近前。


我觉得身后一空,再回头时,死啦死啦就跟落了慌的兔子一样蹿到了瘟神的身后,连带顺走了他手里的罐头。讨好似的冲着虞啸卿涎笑,“师座吃点儿东西呗,要么压压火气要么攒些力气。”死啦死啦举着罐头的样子极尽谄媚,说出的话却足够噎死一头牛。


所以他拱火成功,虞啸卿火力陡升,“少他妈顾左右而言它,你先把刚刚的话给老子说清楚。”“刚刚?什么话?”死啦死啦很没脸的从瘟神背后探出半颗脑袋,继续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虞啸卿像是被踩了尾巴,终于乍毛儿啦。“怎么?敢说不敢认啊。”


“该说不该说的都说过太多,师座要我认哪句啊?”死啦死啦还在装傻,“你也知道不该说啦。”老虞似乎终于抓到他的错漏,得理不让。“可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了嘛。”死啦死啦笑得极尽欠抽。“你说清楚了吗?”虞啸卿极可能的压低声音,但无论如何都很难压抑住昂扬的怒火。


“没有吗?我以为师座已经很懂我的意思了。”死啦死啦竟然有点儿抱屈。虞啸卿则是一副很想拆穿他的模样,但很快忍住了,也许是周围有太多无关紧要之人,而他只想找他想找的人说事儿,所以他跟着死啦死啦的话绕。


“你的意思?那好,你说清楚究竟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嘛。”“我不懂你的意思。”“师座,您这么说就没意思啦。”“你……你当我是泥菩萨吗?摆在那儿意思意思就行啦?”这回虞啸卿跟着朝前进了一大步。


还好死啦死啦并没打算把自己就此作死,连忙改口:“师座师座,不是,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那你敢把真实的意思说出来给所有人听听吗?”这回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虞啸卿拉下了水。


刚刚还只是看热闹的家伙,现在更是丈二和尚,而我却突然明白一个事实,他们绕来绕去的意思终究要应验在我们身上,而为之将付出的是什么,我不用想也不愿多想,反正这么多年,不必托付也早托付的东西——我们的身家性命从登上南天门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我们自己。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又何必在意,我漠然的瘸到一边,冷眼旁观。


人们在沉默中传递着好奇、困惑乃至麻木,各异的眼神在他们中间不住跳跃,即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们的纷争。死啦死啦从我们身上匆匆扫过,飞掠的眼神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他眸中的内容,我只能归结为他心里有鬼。


“真的假的,您无外乎想让老天爷都遂了您的意思,我也很想但不敢想。”死啦死啦没能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挽出花,却实实在在触动了虞啸卿。那位就用更为复杂的眼神瞪着对面不跟自己作对不成活的死啦死啦。


良久,他似乎决意放弃这场看似成为死循环的争执,他说:“你怎么都想活,别说不是,我见识过,妖孽就是妖孽无论处于何种境地,就像……”他努力在寻找措辞,能让一向慷慨激昂,从不吝惜词汇的人词穷,舍我那团长还有谁人。


“就像,呃……风中劲草,岩上青苔百折而不屈,万难且不言弃。”虞啸卿语气轻缓,听得出发自肺腑,我却忍不住白眼向天,私下腹诽,“狗屁,什么风中劲草,岩上青苔,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一团能绊掉人大牙的蓑草根子,死贴在树下的狗尿苔。”当然,这话也仅限于腹诽。


不过他倒是给死啦死啦涨了精神,这货连脚跟儿都飘了,不怕死的从瘟神后面探出整颗脑袋,很不要脸的应承,“谢师座夸奖。”虞啸卿刹时沉下脸,“我不是为夸你,是要让你给我的疲惫之师做出表率,此役不成功则成仁,但我相信,在场的诸位将士都对你有着绝对的信任包括我自己,怎么样,表个态吧,我的百败之将。”


我一个哆嗦,老虞学坏了,不愤怒的他有了老人精似的狡猾,而这对我的团长来说是致命的。这是号角,让他献祭上生命的旋律。我迈动沉重的脚步,我现在很想跟他站在一起,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无论如何一切都不该只有他一个人来扛。


死啦死啦眨巴着眼睛,扯出个怪异的笑纹,他把自己缩了回去,又只给老虞半边脸,让那个笑容变得越加怪异。“世上的路千条万条,可我们恰恰钻了这么条山沟。师座雄心万仗能上天入地,可我不过只是一只钻地的虫子,一条走到黑的路,只有一条,仅此一条。”


“你……”虞啸卿刚聚集的理性又被怒火掀翻,我同情的望过去,强硬如他面对死啦死啦的死不悔改永远差了点儿火候。“狗屁的仅此一条,真如你所说,姓虞的早在小鬼子手里死上千回百回了,也不必在这里被你气死。”


“师座,您就听不得我说实话。”死啦死啦极尽委屈,虞啸卿这回连话都不想费了,直接迈步向前。“那个那个,师座,您信不过我的话,那就换个人来说。瘟神,行行好,开开你的尊口,告诉师座哪怕有千条万条的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需要千条万条我们这样的蝼蚁爬虫去开。”


瘟神身子一振,他猛然回身,身后的死啦死啦没准备被闪得一个踉跄。这货一只手拍着胸口替自己顺气,见瘟神近在咫尺的死盯着自己,伸出爪子帮他把脑袋拧向步步逼近的虞啸卿。“甭看我,你该解释的人在对面。”


瘟神显然无法理解死啦死啦的举动,“解释?凭什么?”“凭你能跟狗肉做朋友,凭你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破了小鬼子的金身,好啦,现在你就告诉我们的师座大人,我们凭什么能够拿下敌人箍出的铁桶。”


虞啸卿听不懂,我们听不懂,但瘟神懂了。“我从未想过跟上你们,但也没狂妄到以为一脑袋就能钻透小鬼子的窝,你们也别自不量力了。我凭不了什么,所以没办法在那些家伙的重重守卫中刺探到什么,更没办法告诉你他们到底要护的是什么,这话你该和狗肉说,他或许可以给你的师座和你的弟兄一个交待,而不是来质问我。”


这回连我也懂,瘟神曾试图潜入陈有重兵的山谷,但终以失败告终,其实就是说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正以密不透风的防御打消掉我们妄图攻陷的想法。


我不知道死啦死啦到底又出了什么让虞啸卿都难以接受的馊主意,但就目前而言瘟神终于以一已之力平息了他们的对峙。死啦死啦掐着指头望天,虞啸卿也不吭声了,死寂的夜,沉寂的我们,在这样一个月华如水、却没有出口的夜晚,我们探寻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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